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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nyban】纹身

 ❗️未成年人禁止纹身❗️

ooc致歉

私设很多

01.

　　不知道Sonny又换了什么味道的熏香，这次的味道浅浅的、淡淡的，不知不觉中冲散了消毒用的酒精味，也让Alban逐渐地舒展开了眉头。

　　细微的仪器震动声随着右手手腕处的针刺感密密麻麻地传来，不是很痛，有点像他偷偷拿妈妈的梳子在皮肤上按下一排排圆形凹陷时候的感觉，也像Neko小时候踩奶时还不会控制自己的爪子把他给抓伤了的感觉。

　　他左手撑在脸侧，挤出一团柔软的脸颊肉，像是在发呆，没有聚焦的瞳孔游离在四周。

　　一次性医用桌布平铺在工作台，铁质的台灯架虽然背对着他，但冷冰冰的白炽灯光还是让他的眼睛有些酸涩。

　　眨眨眼，又用左手揉了揉，感受到了一点湿润。

　　此时Sonny正一脸不爽地埋头工作着，荧光的发色比台灯还夺目。他被蓝色一次性手套包裹住的手掌看起来比Alban的大好多，能轻轻松松地将他的手腕包裹。温热的指腹隔着那层胶质薄膜游移在Alban的皮肤上，或擦或点或按，黑色的墨迹逐渐显露出来。

　　他可能是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抿着嘴，感觉随时都会下重手出气一样。

　　但Alban没有太担心，因为他觉得Sonny很温柔，像他每次纹身都避免让Alban感觉到痛一样。

　　“谁说我很温柔？”Sonny说着，头也不抬地用力捏了捏手上的纤细手腕，引得Alban吃痛轻呼了一声。

　　糟糕，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Alban配合地回以一个腼腆的微笑，正对上Sonny抬头时的淡紫色双眸。

　　这让他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奶奶种在顶楼阳台上的紫藤花，长长的藤蔓从半空中垂下，像一道门帘，并且时刻散发出淡淡的香味。Neko经常与那摇摆的枝条玩耍，把自己缠绕成一团小球也不亦乐乎。

　　而现在那道花藤门帘因为长时间无人照料，变得枯萎难看，其下也没有娇娇地叫着让Alban前来解救的小身影了。

　　针头悬在空中依然以一种肉眼看不见的频率振动，Alban缓缓地收回笑容，垂眸，不知所想。

　　他偏过头，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幅幅极具艺术感的拼接色块。或曲或直的线条如游蛇一般将自己首尾相衔，填充上暗色的红橙蓝紫，给人一种疯狂压抑的感觉，但并不让人讨厌。

　　上次他说过自己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于是这次的展示柜里多了一颗水晶树，盈盈地反着光，与他手腕上初具雏形的图案渐渐重合。

　　“疼吗？”Sonny问。

　　他收回刚刚故意唱反调的力道，轻轻地揉了揉Alban的腕骨，他的确每次给Alban纹的时候都会格外注意。

　　“不疼，谢谢Sonny。”

　　是Alban标志性的甜甜的微笑，每一个见过的人都会因为这个微笑喜欢上他。

　　但Sonny看了却皱了皱眉，说道：“别笑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Alban不解。

　　Sonny低下头继续工作，语焉不详地重复：“别笑了。”

　　“你还在生气吗？”

　　Sonny的动作一顿，有些莫名地反问：“生什么气？”

　　Alban再次笑了一下，“没有就好。”

　　“你怎么还在生气？这都过去几个月了气性还这么大，臭着个脸给谁看啊？”

　　出门时，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一声怒喝。

　　Alban充耳不闻，只是在玄关穿好自己的鞋，仔仔细细地把鞋带系上蝴蝶结，然后拿上桌台上的钥匙、手机以及一把零钱，开门，出门，关门，把声音隔绝在铁门后。

　　他是下午四点出门的，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将近黄昏。

　　踩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走在两栋老旧居民楼之间一条幽暗的小路，Alban第一次见到藏在一米宽里的另一种人潮拥挤。

　　Alban侧身避开停靠在一旁的自行车，用手捂住口鼻隔绝烟味和下水道的臭味，穿过好几个人家的庭院，终于来到目的地。

　　这是当地有名的纹身一条街，粗略地数了数，大概有八家店铺招牌一个挤一个地往天上延伸，像在争一个压倒众同行的名头，让本就拥挤的空间变得更加仄逼，有些让人喘不过来气。

　　仅仅从门口的招牌来看，Alban也不确定要选哪一家，他只是听说这里有很多的纹身店，但也没有具体的目标。他犹豫地走来走去，小心翼翼地用目光打量门内的场景，生怕有什么彪形大汉裸露着自己全是纹身的上半身，面露凶色的走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本就没几分的阳光，在这小巷里完全被高楼和招牌遮挡完毕。

　　有些冷人的秋风打着旋吹过，让Alban往衣服里缩了缩，下定决心似的抬腿准备随便找家店就进去，却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脸上轻飘飘地拂过一缕清香。抬头看去，是一小株颤巍巍的紫藤挂在二楼的铁丝窗上，被迫降下一阵花雨。

　　愣愣地接住紫色雨滴，Alban迈出的腿改变了方向。

　　“你家的花种得还挺不错。”Alban想起来什么似的，真诚地向Sonny表达自己的欣赏。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还能看到一点在窗外摇曳的紫藤，刚刚闻到的香味可能就是来源于此。

　　水晶树已经完成一半的Sonny抽空抬头撇了Alban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淡淡地解释道：“那不是我种的，我没那能力。那是房东留下来的，我也没扔，就放那边让它自生自灭，偶尔想起来就浇浇水，但没想到还真从干巴巴的一个藤上长出来了。”

　　“噢。”

　　又陷入沉默。

　　巴掌大的图案其实要不了多少时间，但面对Alban时Sonny都会纹得格外仔细，也因此耗时比较久，但也总算在天黑之前完成了。

　　借着Sonny特意为他调亮的灯光，Alban仔细地欣赏着这颗从他的皮肤里长出来的水晶树，每一个枝桠看起来都冷硬无比，手指按压在其上却只能感觉到肉体的温软。

　　“谢谢你，我很喜欢。”Alban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自己的新纹身，十分欣喜地对Sonny说。

　　加上这一个，他已经在Sonny这里纹了三个图案了。

　　左手手指上纹下了“Neko”四个字母，但现在已经晕开有点模糊了；小臂上纹了一条渐变橘色的线，围着绕了一圈，这是他十八岁生日当天纹的。

　　然后就是这颗水晶树，是Sonny看他没想好纹什么后建议的，还把他从Uki那里高价收购而来的实物拿出来献宝似的给他看，甚至还想送给他，但Alban拒绝了，理由是不熟，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于是整个打印图案、转印、正式纹身的过程中Sonny都有些不爽。

　　此时的Sonny正在收拾东西，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待会一起去吃火锅吗？”Alban主动邀请。

　　“可是你不是说我们还不熟吗？”Sonny故意板着脸反问。

　　“吃完就熟了。”

　　Alban笑嘻嘻地上前搂住了Sonny的手，这次Sonny没有再说“别笑了”。

02.

　　原来这就是纹身店。

　　从来都是长辈们口中乖宝宝的Alban，在十分钟以前对于纹身店的印象都是：脏乱、怪异、吊儿郎当不三不四的顾客、纹着花臂眼神凶恶的店员，不知道暗地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违法勾当。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低俗又阴暗的场所，和“乖宝宝”的生活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世界。

　　但是进门之后他才发现店里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金属风的装修风格，可以看到有银色的水管和通风管道裸露在天花板，以及随处可见的钢筋装饰品。由零件齿轮拼起的机械模型守在门口，冷不丁地吓人一跳。还有挂在休息区的装饰鹿头、造型夸张的地毯、黑化路飞的粗麻挂画，金漆喷涂的娃娃……明明风格各不相同，但却在这一方空间里有着别样的和谐感。

　　然而Alban觉得最不同的是纹身师，眼前这位冷着脸的型男看起来比花臂大汉帅了不知多少。

　　在如此多同行的竞争下，Sonny这家地理位置不占优势的店铺除了老顾客和熟人介绍，几乎没有什么生面孔，Alban是这个月来的第一个。

　　下午Sonny刚给一个老熟人纹了整臂，正头晕眼花中，就见一小孩径直走了进来，看起来十分老练地站在Sonny面前说：“老板，我要纹身。”

　　Sonny将使用过的一次性用具都丢进指定的垃圾桶，抬头瞥了他一眼一看就没成年的样子，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未成年不能纹身。”

　　“我成年了。”Alban答。

　　“哦，”Sonny收拾好东西，倚在沙发手上抱着臂，向这小孩伸出手，“那给我看看身份证。”

　　果然，对方迟迟没有动作。

　　这种因为好奇而头脑冲动跑来纹身的未成年他见得多了，到时候不是被父母带上门来讨说法要求赔钱，就是哭着来让他给洗掉，所以未成年的生意他一概不做，这也是所有纹身师的共识。

　　Sonny看着眼前这茶色短发的少年，脸庞小巧稚嫩，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而且还是异瞳，虽然冷着脸，但不难看出他一向乖巧的底子，不像是会来纹身的样子。

　　他承认他这个想法有点刻板印象，但事实就是这样，来他这里纹身的年轻人的个性都十分张扬，喜欢打破常规和一切世俗的眼光。乖乖仔也不是没有，不过也都是图新鲜，很少见。

　　“我下个月就成年了。”他倔强地争取道。

　　“那就等你下个月再来。”

　　“可是下个月就来不及了！”

　　Alban脱口而出，Sonny诧异挑眉。

　　“……我只纹四个字母，可以吗？我可以付双倍的价钱。”Alban不自然地收住话头，抿抿唇，冷着的脸色缓和，露出了一点恳求的意味。

　　Sonny没有对原因过多探究，这个年龄的小孩想要纹字母的原因无非两种，一是中二，二是早恋。听他的语气，可能是为了纪念某个即将分别的小女生吧。

　　“不行。下个月再来吧。”

　　Sonny第一次觉得失望的目光比外头的秋日还要烫人。

　　Alban出门时只在蓝色衬衫外披了一件黑色外套，在即将入冬的深秋里显得格外单薄，纤细的锁骨快要从扣紧的领口破蛹而出。

　　面对Sonny明明白白的拒绝，他重新恢复了刚刚的冷脸，仿佛刚刚的恳求是一个错觉，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准备离开。

　　“那我找其他店去。”

　　最终还是Sonny妥协了，他在Alban即将踏出店门的那一刻叫住了他：“行了，可以给你纹，到时候别带你家长来找我麻烦。”

　　Alban的要求很简单，不需要设计，没有指定的地点，只要求给他纹上“Neko”这四个字母。

　　最终决定纹在手指上，一是在手背上的皮肤纹身不会太痛，对新手很友好，二是如果之后后悔也可以洗得比较干净。

　　铺好一次性用品，Sonny拿出沾湿了酒精的面片擦拭对方的手指。

　　冰凉的触感让Alban瑟缩了一下，Sonny看着他问：“冷吗？你看起来穿的很少，需要毯子吗？”

　　“谢谢，不用了。”Alban礼貌地拒绝，Sonny也没有坚持。

　　其实平时的Sonny是不怎么关心人的，除了家里养的那几只小猫。可能是他看着面前这个缩在椅子里的少年很像他上个月抱回家的小玳瑁，也是这样总是呆呆地缩在角落，安静得不行。

　　“这是你养的猫吗？”Sonny一边用转印纸把这四个字母分别印在Alban的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指背上，一边开口缓解气氛。

　　“嗯。”Alban怀念地看着那四个字母，难得有了倾诉欲，“它是我和奶奶一起养的小玳瑁，是个很爱美也很爱玩的小母猫，也很粘人，特别可爱。”

　　“这么巧？我最近也养了一只小玳瑁。”Sonny挑选了一个比较细的针头，用酒精擦拭。

　　“真的吗？”Alban露出了进入店铺以后第一个符合少年的好奇表情，“可以给我看看吗？”

　　Sonny轻笑了一声，同时打开了电源，准备开始：“它在家里不在店里。”

　　“哦。”Alban失望地低下了头，又开始变得格外安静。

　　第一次纹身的体验其实并不差，可能是纹的东西比较简单的缘故，不到一小时便完成了。

　　Sonny最后一次用酒精擦拭Alban的手指，嘴里说着纹身后的禁忌，然后是收拾东西。

　　他还是按原价收的钱。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巷里将黑夜挤得密不透风，只有周围居民零零散散地开了灯。时间不早了，Sonny还没有吃饭，于是准备锁门下班回家顺道去巷口的面馆吃口热乎的葱油面。

　　他对还在抚摸自己新纹身的Alban说：“饿了吗？走，我请你吃饭。”

　　没等对方回答，他便随手拿了一件自己的大衣披在对方肩上，自然地搂住矮了自己一头的小孩往外走。

　　夜风吹散了闷在屋里的死寂，Sonny从肺部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感觉自己搂住的肩膀格外瘦小。侧过头看，他能看到Alban头顶的发旋和垂下的睫毛，小巧的鼻头和抿着的嘴。

　　“别害怕，我不是人贩子。”Sonny感觉到有点好笑，朗声道，顺便揉了揉自己早就想上手的茶色头发，触感和小玳瑁还是有点不同。

　　Alban别扭地把鼻子埋在对方的大衣里，有洗涤剂混合着其它说不出名字的味道，闷闷地说：“别搂着我，我们不熟。”

　　“嗯哼，吃了我的面就熟了。”

　　Sonny明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经意地在这个秋夜迎来了一颗春蕾。

　　和Alban吃完火锅回到家后，Sonny站在家门口喷了喷香水，掩盖了一身的火锅味才进门。

　　果不其然，原本守在门口的Negi、Toufu和墨鱼闻到一点不对劲就连忙跑走躲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了，只剩下新成员小玳瑁慢半拍地从角落走出来。

　　Sonny还没有给小玳瑁取名字，但在今天他脑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名字。

　　“Neko，过来。”Sonny蹲下身，将手伸向身前呼唤着小玳瑁。

　　小家伙才三个月大，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时不时脚滑一下摔个跤，然后又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短短的几米距离，Neko却走了有五分钟，但Sonny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甚至还有点欣喜，因为这是Neko第一次主动向他走来。

　　“真乖。”

　　Sonny小心翼翼地把Neko抱起，鼻子对着鼻子亲昵起来，心里想着终于养熟了。

　　等他洗完澡躺回床上，看着朋友圈一个熟悉的头像发出自己新纹身的照片的时候，嘴角有着一样的弧度。

03.

　　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走过这条小巷了，Alban熟练地避开一块早已松动的地砖，防止踩上去溅起一滩污水，沾湿干净的球鞋。

　　冬天快要结束了，他站在楼下抬头看向那株紫藤花，冻得乌紫的花瓣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压得藤枝抬不起头，只能任凭寒风将它吹拂得东倒西歪。

　　走进Sonny的纹身店，Alban取下自己的围脖搭在门口的机械模型上，扑面而来的暖气让他有些僵硬的身体稍微缓了过来，露出一张红彤彤的脸。

　　此时的Sonny在为一个紫发女生纹一只龙在左胛骨上，为了纹身方便女生穿了一件低抹胸，露出了她虽然瘦小但肌肉紧实的后背。虽然室内的温度不低，但Sonny还是让她抱了一张店里的小毯子，免得让皮肤降低了往日温度下的活性。

　　女生一看就是乐观外向的类型，刚刚在楼梯口时就能听到她豪放的大笑，看到Alban进来也没有因为露出后背表现得很羞涩，倒是Alban自己红着脸撇开了头。

　　“Alban你来啦。”

　　Sonny自然地和他打招呼，同时和他介绍这位女生，也算是他的老顾客，叫做Selen，是一个赛车手，此前替她在腰侧纹过一支钢笔。

　　彼此打过招呼后，Alban熟练地钻进Sonny的休息室，翻看他最近设计的画稿。

　　有被蛇缠绕的羽翅、火焰里的占卜球、黑色弯曲的撒旦角……直到他翻到最新的一页，是一双棕黄的异瞳猫眼隐藏在紫藤花下。

　　他看着白色的画纸上忽然由猫眼的高光向外晕出了大幅的图画，像是电影使用的渲染渐变的过渡手法，让Alban摒住了呼吸。

　　在花藤下玩耍的Neko一蹦一跳，阳光也一蹦一跳。累了就扯一朵花瓣盖住自己小小的脑袋昏昏大睡，一直到奶奶敲着装有鱼肉的饭盆才伸一个长长的懒腰，影子一蹦一跳。

　　他的目光在这页停了许久，久到Selen已经离开。

　　“你喜欢吗？”

　　Sonny的声音将Alban从走神中唤醒，他看见自己的手还抚摸在纸页上。

　　“喜欢，非常喜欢。”Alban喃喃道。

　　这次选择纹在了锁骨，但Alban要求只纹紫藤花。

　　店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人，Alban顺从地坐上工作台，双手交叉放在上衣下摆轻轻用力，便摆脱了衣料的束缚，小臂微微鼓起的肌腱盛开了水晶树，也让环形线条有了波动。

　　他像一只第一次在人前袒露腹部的猫，有些脆弱的肩胛微微向内收，想要彻底放松，却因警惕的本能让他纤细的手腕挡在胸前，做好防御的姿势。

　　他的身体因为平静无波的空气微微颤抖，又因为错乱的呼吸泛起了粉色。

　　紫藤花在窗外摇摆，灯影在头顶摇摆，熏香泛起的线条摇摆，目光也在摇摆。

　　Sonny第一次觉得自己从不会颤抖的手变得不受控制，所有的线条在他的眼中都开始变得不太具体。他遵循着自己的本能，轻轻地将掌纹抚上了Alban颈侧的弧度，感受到无比契合。

　　Alban没有反抗，只是在两人的肌肤相接后轻轻抖动了一瞬，然后便抬头与那双印着自己倒影的紫眸对视，小心翼翼地寻找不安，但那里只有一个Alban。

　　上身被披上了柔软的毛毯，平躺在冷硬的纹身台上，Alban收起的肩胛已经展开，像一只稳稳停在花蕊上的蝴蝶。

　　一切都再熟悉不过，Sonny轻柔的动作减轻了脆弱锁骨旁的刺痛，隔着那层橡胶手套，Alban有些昏昏欲睡。

　　但他没有入睡，而是一边让那避免不了的痛感让他保持清醒，一边主动向Sonny断断续续地讲着有关Neko的事。

　　Neko是一只玳瑁，这是之前说过的。没说过的是，Neko是在Alban父母离婚后被送到奶奶家的第二个月来到他身边的，从七岁到十七岁，陪伴了Alban十年。

　　后来奶奶去世，他和Neko一起被接回了再婚的爸爸家里。刚开始的Alban沉浸在奶奶去世的悲伤与新环境的不适应当中，整日浑浑噩噩，等他已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Neko不见了。

　　他发疯了似的四处寻找，最后在爸爸一个朋友家找到已经怀孕了的Neko，原因只是因为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想养一只小奶猫了。

　　虽然作为一只母猫，Neko也有过几次生育，虽然痛苦但也平安度过。可这次不一样，作为高龄产妇的Neko死在了生产的时候，Alban只接回来了一具早已冰凉的尸体，以及一窝夭折到只剩一只的小奶猫。

　　他不肯将Neko的孩子交给那个弟弟，于是选择请求朋友为小猫找了一个好心人领养。

　　Alban曾经听说去世的猫咪的灵魂会在人间继续停留一个月，为的是陪伴主人经历分别的伤痛，然后带着主人关于自己悲伤的记忆消散，最后只剩下美好。

　　但是Alban不想忘记，于是在四个月前的那一天推开了Sonny的店门，用针刺在皮肤上的疼痛留住有关Neko的一切回忆。

　　Sonny停住了动作，但Alban平静地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向他再次露出那个甜得腻人的笑容。

　　“我成功了，我记得Neko的所有，我也找到了之后的陪伴。”

　　“待会儿结束了我可以去你家看看你的猫咪吗？”

　　Sonny也笑起来了，在这个挤在终日阴暗的偏僻纹身店里，有了属于它的阳光、紫藤花和小猫。

　　“当然可以。”

　　

04.

　　锁扣咔哒一声，钥匙在内里逆时针旋转半周带动齿轮，将房门后的余晖倾斜到面前这一方入口。四只猫咪早早地守在玄关处，静静地等待主人回家，只不过这一次多了一位客人。

　　看到Neko的一瞬间Alban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蹲下身，试探性地呼唤：“Neko？”

　　便只见那只小猫动了动头顶一双三角耳，灵敏地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自然地应声而来，用脸颊轻蹭Alban悬在空中的手，又绕了半圈不断嗅闻，甚至将前爪搭在膝盖上，骟动的鼻尖点在脸侧，带着冰凉和湿意。

　　Alban难以控制地开始抽泣，一边将小猫揽入怀中一边用触觉的记忆不断在那柔软的绒毛上试探，陌生的气味告诉他这不是他的Neko。

　　“我也为它取名为Neko，但它不是Neko。”Sonny也蹲在Alban身旁，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它也不是Neko的孩子，他只是一只普通的玳瑁猫。”

　　哭声没有停止，但在渐渐变缓，Sonny牵起Alban纹有Neko名字的右手，拇指在那凹凸的字面扫过，带着他进入客厅内。

　　Neko灵巧地跳回地面，但在其它猫咪都各自回自己窝里躺着后依然跟在他们两人的身后，大大的眼睛不断扫视着Alban，亦步亦趋，并且喵喵叫着，像在呼唤、像在试探。

　　Alban很难忽视这只小东西，等自己平静下来后，便将小家伙抱在怀里，无比怜爱地亲昵着。

　　Sonny递来一杯水，轻柔地将Alban揽住。

　　“没关系，我明白的。我只是太喜欢它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Neko趴在Alban的怀里呼呼大睡，被人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舒服地不断呼噜。

　　“你可以经常来看它。”

　　Alban没有说话，Sonny耐心地等待着。

　　房间内灯光暖黄，整洁又温馨的感觉自Alban离开奶奶家后就再也没感受到了。

　　身下的沙发柔软舒适，四只猫咪各自打着和谐的鼾声。餐桌上有还没来得及收进冰箱的蔬菜、茶几上放着时令的水果，阳台外，宽敞的空间将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

　　偏过头，对上Sonny同样看过来的眼睛，那里包含的东西让他身上的纹身隐隐发热，逐渐变成了一种冲动，一种想要再次触碰的冲动。

　　溶解在肌肤上的疤痕衔接了他们的第一次亲吻。

　　呼吸逐渐加深，Alban竭力地想要索取，Sonny全都奉上。他们没有闭上眼睛，狭小的小巷迎来了扩充改造，没有多余的招牌和自行车，只剩下满溢的花香在胸膛鼓动，随着寒风逐渐飘向终日未见的太阳。

　　Neko惊醒后逃离，但滚烫的线条连接了痛楚和相遇，于是可以选择在午后小憩，也可以选择仔仔细细地把鞋带系上蝴蝶结，然后拿上桌台上的钥匙、手机以及一把零钱，开门，出门，关门，把一切声音隔绝在铁门后，寻找新的门口。